“问道者更正，闻道者更容”

——世界“危机四伏”，惟循“全球共生”之道

钱  宏

题解：“问道者更正，闻道者更容”，语出于公元前6世纪齐国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外交家晏婴。道，道理，道术，真理，方法，思维方式与价值取向。晏婴的意思是，主动去问道，去追求真理的人，一定更加正派，更加正直；有幸了解道理，懂得道理的人，一定更加宽弘大量，胸怀广阔。今日遭遇“全球共生危机”的世界，正需要这种“无私无畏，有容乃大”的问道者和闻道者精神。

在第77届联大会议开始前一天教育改革峰会上，联合国秘书长安东尼奥·古特雷斯（Antonio Guterres）向全球发出警告：我们的世界正“危机四伏”。

本届联合国大会，以“分水岭时刻：以变革方案应对相互交织的挑战”为主题，重点关注在复杂危机交织的世界中如何凝聚全球解决方案以实现政治和社会稳定、可持续环境管理和安全。来自193个会员国的国家元首、政府首脑和高级别代表齐聚纽约，9月20日开始，展开一年一度的联大一般性辩论。他们利用联合国这一独特的多边国际舞台，阐述自己国家的外交政策，并为共同应对全球危机寻求解决方案。

这里的问题在于，联合国作为主权国家构成的组织平台，如何既充分表达各主权国家的意志，又能有效解决“超主权”的全球危机或全球性问题？

而这正是联合国成立当初没有遇到过的新问题，所以，加利、安南、潘基文、古特雷斯四任UN秘书长都提出了“联合国改革”的新课题。笔者注意到，9月20、21日的一般性辩论中，鉴于发生作为联合国安理会常任理事国的俄罗斯入侵乌克兰这样的大事件，日本首相岸田文雄强烈呼吁联合国改革，德国总理朔尔茨甚至声称“德国已准备好成为安理会常任理事国，并承担巨大责任。”

但问题依旧在于，诞生于炮火中的联合国当初设置“安全理事会”，并设定五个“常任理事国”确立“大国一致原则”（后来表现为一票否决）这一机制本身，存在机制上的问题，难道是更换或增加一两个能够“承接巨大责任”的常任理事国，就能解决超主权的全球危机或全球性问题吗？显然不能！

正如新加坡总理李显龙在上个月国庆群众大会上指出的，身处世界风云变幻莫测的今天，时代的发展需要一个新的开始。

今天的情况是，各个国家或地区领导人，企业领袖，世界名流，每一个“有生命的个人”（男人、女人和孩子们），都既要毫不含糊地坚守主权、认清地缘、守望文明，又要直接面对瘟疫、战争、饥荒、气候变化、政治对立、社会分裂、大国博弈、小国自强、人道灾难、生态背负、教育资源匮乏、可持续发展危机……等超主权（民族、民权、民生）、超地缘（联盟、宗藩、朝贡）、超文明（科技、人文、宗教）的“全球性问题”接踵而来的现实。

怎么办？一切历史的创造，都始于思想创造，一切现实的改变，都始于思维方式与价值取向的改变。因为，包括联合国在内的一切组织平台，其体制、机制对现实的适应性，又如何适应现实的变化，取决于其所秉持的思维方式与价值取向。

值此工商文明形态的发展，出现周期性产能、资本、权力三大过剩和增长、对抗、特权施恶“三大极限”，而主权国别冲突、社会阶层冲突、文明文化冲突、人与自然冲突加剧，创新不足，已然显现之际，同时，当支持“有生命的个人所有权”的Web3（随着区块链技术的发展，人们发现区块链技术和“Web3”理念完美结合，开始对其进行布局和尝试），在技术上行将普及之时，国际社会当有一个直面当代问题的“全球共生论坛”（GSF）进行哲学对话。

是的，时代的发展需要一个新的开始。所谓“全球危机”或“全球性问题”，实际是人类现行思维方式、价值取向及其工商文明生活方式，导致的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己（身心灵）三大关系的危机，亦即“全球共生危机”。因此，笔者冒昧地认为，解决“全球性问题”即是解决“全球共生问题”，是今日世界需要的“一个新开始”。这个新开始，正需要晏婴说的“无私无畏，有容乃大”的问道、闻道精神。

人类正处于“从轴心时代，到共生时代”（From the axis age, to the symbiotic age）的历史当口，我们当代人注定要自创范式，而不再是从现成范式中获得安身立命之所。所谓“现成范式”，包括我们耳熟能详的“西方中心主义”“东方神秘主义”和“中国中心主义”的思维方式和价值观。如果基于主权国家为构架的世界秩序（《威斯特伐利亚和约》，1648）下的人类，不能克服现成范式下形形色色的自我中心主义迷思，相伴而至的心慌、焦虑、死亡、政治恐怖，不仅会使人类自己面临全球安全架构和生活秩序的崩塌，而且必将连累其他生灵，使整个地球正处于“第6次大灭绝边缘”（Annalie Nevitz,2014）！

那么，“全球危机”或“全球共生问题”，显然不能在现成范式中得到解决，所以，我冒昧地以为，联合国，特别是本届大会，应当明确提出一个世界性的当代课题，即：

超越资本主义、民族主义、社会主义三大具有资源支配、特权统治性的生活方式和经济形态，走向“生生不息”伙伴关系的共生主义范式。

与此相应，首先在哲学上要完成一个“从智慧之爱，到爱之智慧”（From the love of wisdom, to the wisdom of love）的转变。因为爱是尽善尽美的联结（Love is the bond of As Good as It Gets），没有一个人是一座孤岛（No Man is an Island）。把生命之躯的各部分和不同个体、族裔连缀起来的就是爱，缺乏这一纽带的机体、个体和族裔，不可能尽善尽美，由此联结起来的各部分处于一种特殊的“存同尊异，间道竞合”的共生关系中，使得人与自然（阳光、水、土地、微生物、动植物）、人与社会（语言文字、冶和、家庭、社区）、人与自己（身心灵）变得亲密无间，必然要分担彼此的力量与软弱，欢乐与忧愁，幸福与哀痛。正如Bible《哥林多前书》12:26所昭示的：“若一个肢体受苦，所有的肢体就一同受苦；若一个肢体得荣耀，所有的肢体就一同快乐”。于是，从宇宙天体、地球生灵，到人类社会，无分种属、族裔，对彼此境况的感知与同情，必会给每个部分注入一种自然的愿望和奋进心，想要援助、捍卫、支持、安慰别人，从而懂得如何“道不同，亦相与谋”？

有道是“大德曰生，生必是共生，从而生生不息”，人世间最富有爱之智慧，也最为简明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就是一句英语谚语：Live and let live（自己活也要别人活），而不要“Evil and let evil（自己邪恶也让别人邪恶）。

所以，“没有敌人，只有病人，若有敌人，就是自己”，“当今世界最大的政治，是人的身心灵健康”。

我想，全球共生，这一哲学新三观，如果能够成为国际社会的时代共识，对于联合国、各国领袖与人民走出增长、对抗、特权施恶“三大极限”，纾解因此遭遇超主权、超地缘、超文明的“全球性问题”困局，就有了一个方向和从容应对的方式方法。

所谓共生思想（Symbiosism），是“全息共生”（Holographic Symbiosis）的简称。从物理、生理、心理和社会、国家、国际的动力学（Dynamics）与协和学（Synergetics）关系上看，须弥寓于芥末，现象即是本质，“小即是大，小即是美”，因为“全部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体的存在”（马克思恩格斯，1845）。那么，从各种生命体，到大小经济体，以及利益共同体，“一切活体的存在方式和生活质量高低，都是生命自组织（自相互作用）与外连接平衡适应力”的佳妙发挥使然。

所以，惟谨守共生，能够让任何支配奴役他人和统治全世界的帝国政治企图，及其形形色色的意识形态，成为事实上的不可能（only in keeping Symbiosism, any imperial political ideologies and attempt to enslave others and rule the whole world is de facto impossible）！

共生并不是做忍辱负重的和事佬，不是叫人做任人宰割的羔羊，更不是强词夺理草菅人命的机器人。共生需要不舍弃任何人的生命自组织力与外连接平衡力得到淋漓尽致生生不息的发挥，共生是成本最低而幸福快乐度最高的臻美大智慧！

从共生经济学（Symbonomics）观之，人类许多绞尽脑汁的算计、布局、规划、理性、组织平台（元宇宙），大多属于能耗浪费（烂尾），而没有自组织相互作用的创新能效（孞宇宙），没有生命、生活、生态意义。

破解一战、二战、冷战、后冷战以来又转热战，二元对立路经依赖的“阵营式国际对抗”（左派-右派、华约-北约、北约-欧亚、带路-印太、东方-西方、主权-人权）惯性思维，只需认识到人类工商文明的生活方式已然走到增长、对抗、特权施恶“三大阈值临界状态”，再不共生（Symbiosism)，就可能共死！

让我们（你我他）发起一场超越资本主义、超越民族主义、超越社会主义的支配性思维，改组联合国，促进《全球共生公约》新思维、新价值、新制度之国际社会（各国领导人、商业领袖、知名人士、世界公民、国际组织）的签名行动！

这样的签名行动，是复调组合三步协奏曲：

• 全球共生宣言（共识）；
• 全球共生公约（行动）；
• 全球共生理事（制度）！

参见钱宏主编《全球共生：化解冲突重建世界秩序的中国学派》（Global Symbiosism：Chinese School of Defusing Clashes and Rebuilding the World Order，晨星出版社，2018），Archer Hong Qian《SYMBIOSISM•共生：The Mind Power to Agree on An Innovative Lifestyle·一种约定创新生活方式的精神力量》（英中文对照版，Onebook Prsee，2021）。

总之，现代政治文明的“四大自由”与当代生态文明的“三大自组织力”之融合——将四大自由寓于三大自组织力之中，需要一个共生价值公约，迎来世界新格局从轴心时代走向共生时代。

2022年9月23日于温哥华

作者：全球共生学会（加拿大）学术委员会主席，上海联合国研究会学术委员

电话：+1 604 690 60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