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互主体间道共生——谁是有成事智慧的人？

交互主体间道共生，成事智慧义利天下

钱 宏Archer Hong Qian

智慧有两种，一是做人的智慧，一是做事的智慧。做人的智慧，华族人似乎异常发达，而做事智慧，尤其做大事的智慧，则不多见。什么是做大事的智慧？

在大陆，我首先想到两个人，一个是平衡各种争吵终于让第一个肯定农民“包产到户”事权的《全国农村工作会议纪要》问世的杜润生先生（虽然他的遗愿：给农民“国民待遇”，允许成立“农会”，至今难以落地）；另一位是1984年力争把“社会主义商品经济”写进《中共中央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为1992年把“实现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作为改革开放目标的高尚全先生（虽然大陆至今在“孰公孰私”这一根本事情上纠缠不清）。

那么，在台湾呢？

有人说，ROC台湾的民主政治，从威权政治转型到民主宪政，很幸运避免了流血冲突，更幸运的是稳住军警（枪杆子、刀把子）体系，完全是和平的方式，是中国人的骄傲！

这样自豪的表达很好，2024年世界大选年的第一场成功完成，有过去八年蔡英文“临危受命，勇于担当，再造社稷”之功！

但是唯其如此，不能忘记蒋经国先生以“实事求是，顺势而为，体行共生”的大无畏，大智慧，于1970年代初在行政院副院长的位置上就推行的“催台青”运动，更不能忘记自称“我是没有我的我”的李登辉以“继往开来，从善如流，庖丁解牛”之力和有志气有尊严的台湾人民一道，于1980年代后期始，前后经历二十年完成的“宁静革命”。

1990年2月到3月的党内外的那些政治过程，都是给曾经蒋经国面授机宜的李登辉，一个平衡权力的过程。他不负所望掌握到这个权力，才有以后第一阶段、第二阶段，一直到“总统直接民选”的宪政改革，即所谓修宪路线的民主改革。

1990年3月21日，李登辉依1988年《中华民国宪法》继任并当选为ROC第八任总统即宣称：“唯有宪政体制的正常发展，才有落实民主政治的坦途。因此登辉希望能于最短期间，依法宣告终止动员戡乱时期。”1990年5月，立法院通过废止惩治叛乱条例，5月20日，李登辉作为总统宣布：一年内完成终止戡乱时期，两年内完成国会全面改选，特赦黄信介、施明德、林义雄等二十位政治犯，许多流亡海外的黑名单上的人士可以返国。

1990年6月底，“国是会议”在圆山饭店召开，李登辉兑现对野百合学生运动的政治承诺，台湾历史上，首度政府官员与异议人士，齐聚一堂，共商国是。为期七天的国是会议，达成了这样的共识：

国会全面改选，废除临时条款，总统直接民选，省市长民选等重大结论。

值得注意的是，“野百合学运”之后，台湾社会出现一个奇妙的情势，即：民间力量与体制内改革之间，交互援手，借力使力的模式。从而成就了“我是没有我的我”的李登辉，巧妙地运用这种夹缝之间左右互相制衡的力量，转化成他发挥交互主体（Intersubjectivity）间道共生智慧的现实条件。

1990年5月，台北街头出现反军人干政大游行，对李登辉即将作用郝柏村作行政院长表达强烈抗议。李登辉用制度性的位置，让李焕、俞国华制衡去把郝柏村从军事强人的位置抽拔出来，放到一个基于近代宪政体制去驾驭的文官制度这样一个政治设计之中。

有人问，当时的国民党党章，规定党主席可以推翻中央全会的决定，李登辉利用他党主席权力，是不是独裁？可以说是，但是有一个事实，即由于蒋经国逝世前已经宣布台湾开放言论、党禁、报禁，当时反对他的政治人士，也都可以在外面，在报刊媒体发表批评他的话，从第三者视角看，李登辉并没有独裁的权力，他只有使尽浑身解数，从夹缝中谋求改革前行。

李登辉小心翼翼谨言慎行克勤克俭，但目标明确地提出他的改革逻辑。对于当年国民党以“反攻大陆”敌对势力为借口实施“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以党代政，永远不改选的“万年国会”，将“国共之间”界定为内战状态，冻结宪法条文等特殊情况。李登辉结合野百合学运诉求，指出：“外来政权本身的意思很简单，都是外面来我们说殖民管台湾，连我们国民党也是外来政权。台湾人民没有自己的政权，没有自己的政党！所以，要改变强迫台湾人民自己的政权，这是我目的。”

至1990年，已经掌握实权的李登辉开始向这种“外来法统”开刀。他明确指出：台湾要真正民主化，跟中国大陆的内战应该要停止！所以，“我在1991年5 月1日，动员戡乱停止，就是因为这个理由。动员戡乱宣布停止，临时条款就撤销，临时条款撤销，旧的宪法对不对是另外的事，你就要回到本来的宪法。本来的宪法回去之后，第二届的立委，第二届国代就要重选，对不对？”

这是整个改革第一步的开始。

1990年初，解严之后的台湾社会自组织力，如江河奔放，一波一波的政治社会运动，冲击著国民党的“党国体制”，1991年5月1日，宣布废止实施长达四十三年的动员戡乱时期临时条款，也宣告了“以党代政”时代的结束，而一个自由民主社会的开始。自由民主的社会，当然要让人民可以选择自己领导人的机会，ROC台湾才有可能推动宪政民主。这就合逻辑地必然指向“总统直接民选”的现代文明的政治诉求。

李登辉的政治历史逻辑是：废止动员戡乱条款，也就等于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有效统治中国大陆地区的合法性，同时也就意味着，中华民国台澎金马有效统治的合法性，这两个都是实际存在的政权，不证自明。这两个实际的政府，统治的地方不一样，一个叫中华民国（ROC）台湾，一个叫中华人民共和国（PRC）大陆。也就是说，他作为中华民国第8任总统，已经务实地放弃了“海棠叶”的中国版图要求，ROC只管“台澎金马”辖区人民生活的有效统治，PRC“大陆辖区”的事，由PRC政权说了算！

作为大陆人，千万不要对他的这一政治历史逻辑，嗤之以鼻，否则，就会犯下思维方式与价值取向上“守残抱缺”之错，陷自己于历史被动而在国际国内事务上不得要领，不可自拔。举个例子，从1990年代末，我注意到一个很不舒服的现象，就是无论我们和大大小小的主权国家打交道，或新建外交关系，都来那么一句“……承认中华人民共和国是代表中国的唯一合法政府”，这句可怜的套话成了我们的“核心利益”，其台面背后，都让人感觉我们被迫和别人做了什么不能不让人“拿捏的交易”，以至于人家可以一会儿“承认”，一会儿“不承认”，或者为个啥“一中原则”和“一中政策”扯皮——让我们既被动又无益，白白浪费资源和时间！

要知道，以相互承认为前提的“主权国家”概念，对于中国人来说本来就是被动接受的地缘政治概念——“日俄战争”“甲午海战”之前，清政府根本不承认什么“主权国家”，无奈先是请日本出兵赶东北的“老毛子”，后又败给撮尔小国日本之后，中国人才开始争取成为一个所谓的“主权国家”，且至今声量超群。

但是，台湾快速的民主化，却也引来保守势力的反弹，5月四名手无寸铁的青年学生被指控参与了史明的独立台湾会，进行颠覆政府活动，遭情治单位逮捕。

然而，反对政治迫害的学生和教授们，立刻攻占中正纪念堂和台北车站手无寸铁的青年学生被指控参与了史明的独立台湾会，进行颠覆政府活动，遭情治单位逮，进行声援、抗议。事情越演越烈，俨然形成二次学运。1991年5月12日，台湾大学教授陈师孟因声援学生，在中正纪念堂前遭军警围殴，此事引发中研院院士李镇源与反对运动团体，共同发起反阅兵废恶法运动，在“双十节”进驻台大医学院要求废除刑法一百条，虽然反对人士最终被军警强制驱离，但是这个诉求，终于在第二年的立法院获得回应，人民全胜利。1991年底万年国会走进历史。

必须看到，1990年代初，台湾人民有志气有尊严，一次一次走上街头，大声要求改革，每一次游行示威，都更赋予李登辉执行改革的正当性，李登辉“以无间入有间”——运用智慧、尊重规律、保持良心本性做事即抱道奉行，能在动态、复杂的人际关系中，调伏习气，和睦关系，富足心灵，从而扭转乾坤，利用时势援引民意，游刃有余地推动台湾波澜壮阔的民主改革——终于，“总统直接民选”呼之欲出，应运而生！

1992年3月国民党中常会、党代会、立法院对总统选举方式，展开旷日经时讨论，最后以197票高票通过总统直选，写入宪法。

1995年“二二八纪念”那天，李登辉以国家元首的身份，承担政府所犯的过错向，受害者家属致歉。

1996年ROC台湾历史性的“总统直接民选”，在一片文攻武吓压力山大中成功实施！

有网友如此评论：人类最伟大的发明，不是飞机坦克，不是潜艇卫星，更不是核弹反应堆，互联网AI，而是由“砍人头”（爆力革命，枪杆子里面出政权），变为“数人头”（一人一票，“一娘生九子连母十样心”的人民的意志），再也用不着花费几百上千万先烈和平民的鲜血了。

目前，台湾的政党生态:国民党守残抱缺苟且偷安绑架国民，需要再次改弦更张；民进党锐意进取绝地翻身感动世界，但与上次选举相比丢了300万票（很有可能是年轻世代的票），需要反思，切不可掉以轻心；民众党后起之秀问题导向未来可期，如何把握关键少数为台湾人民造福，需要公心；民主联盟曙色熹微果真聚能宁静致远。总之，各政党都有成长空间。

自1996年第一次“总统直选”以来，历经短短不足三十年功夫，就证明民主化这个“政治游戏”，在这个有着“秦制汉儒”特色历史的华族社会，也适合玩，而且玩得亚洲第一，甚至超过了许多老牌民主国家——台湾总统直选，人工唱票，输者服，赢者礼，当日出结果。国民千里投一票，神圣感。比之美国机点票，且二轮选举人制，或欧陆二轮多绝对多数制，成本高，又夜长梦多，反增不确定性）。一盏茶的功夫，政泉就和平交接了。云淡风轻，波澜不惊，不服气？没关系，下次再来。

中华民国台湾，在外部生存环境异常艰难压力山大的情况下，成长为亚洲的“民主灯塔”，在自由、人权、产业上（特别是高端产品供应链、价值链）成为“世界的台湾”，并非台湾人有什么秘诀，而是蒋经国开始推行善待本国本地人民的“催台青”政策，李登辉接棒后克勤克俭真诚生慧——成功实行超党派交互主体共生的“宁静革命”，让中华民族百年来为之流血、流泪、流汗奋斗的共和国，名副其实！

中华人民共和国大陆的领导人，该放下身段，向中华民国台湾虚心学习，不再象“小即是美”的新加坡当值总理李显龙2024新年贺词中，比照世界各国情况与国际国内局势后所说的：“一些社会变得分裂和脆弱，是因为领导人将自身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

也就是：让共和国名副其实！ 这是一个现代正常国家对内对外最大的善意！

据悉，最近中联部长刘建超的美国之行，对美国释放诸多善意，表示中国无意改变现行国际秩序，而且是现行国际秩序的“创建者、受益者、维护者”，这无疑是改变PRC大陆国际形象之行！但是，作为一个现代国家（不是准国家），本国国民（尽管沉默）和国际社会听言观行，有一个基本常识：对外释放善意的真假判断，是对本国人民释放善意！

因此，“无意改变现行国际秩序”和价值的大前提，无疑是善待自己有生命的国民，确立农民、市民、知识分子的国民共生权待遇，确认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与其他自然、社会、人际、群际、国际的关系。 这就势必全面执行《宪法》第三十五条，取消《八二宪法》第九条，第十条，修订第十三条，同时，制定三大法案：《反操纵法》、《官民事权法》、《宽容法》！

共和国名副其实了，剩下的事情，聪明的大陆官民，自然也知道怎么做——在政治、经济、文化、组织平台行为中，发挥生命自组织力与外连接平衡力，形成公民、社会、政府三大自组织力与外连接平衡力的交互主体共生（Intersubjectivity Symbiosism）态势之全新生活方式！

总有人说，“我就是不共生，你怎么办？”我的回答：不怎么办？共生是各自的福报，不共生，就可能共死，或自己作死！

共生智慧也要求“空杯”，首先要自己能“放下身段”，别那么“自我中心膨胀”，如果连这个都做不到，就只能等着慢慢被历史淘汰了。举个例子，你要活命，就得外连接，把一定的水分、氧分、养分吸纳到体内，进行机体的新陈代谢强弱代偿，如果你找出各种理由，就是拒不进食，那么，别人把饭菜嚼碎了喂到你口里，还得自己吞到胃里去，再退一步，用插管放进你胃里，还要你能消化，退到底，通过静脉注射把氨基酸（蛋白质的构成材料）、葡萄糖、维生素输入你的血液中，还要你有起码的吸收功能！

 如果所有这些层次的自组织功能与外连接平衡力都没有——完全丧失了共生能力，那只能Let it be，由他去吧！

正如有朋友回应我：“中国还是处在前现代社会”，“怎么可能他们会向台湾学呢？”“已经在一个死胡同里，转不过身来！”真要是这样，就又到了“世事不可为”的改变时刻了！

说到这里，我劝那些打着马克思主义旗号和跟风谩骂马克思的人们，真正放下身段读一两本作为牧师兒子的卡尔·马克思的著作，下面这段话，是我1974年在广阔天地的田埂上读到的，如今，看着贵州千户苗寨的村民们的行动（安龙事件）视頻，假如你读了不解渴，不感到大快人心，我赔你一美刀！

“试问：德国能不能实现一个原则高度的实践，即实现一个不但能把德国提高到现代各国的现有水平，而且提高到这些国家即将达到的人的高度的革命呢？

“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但是理论一经掌握群众，也会变成物质力量。理论只要说服人，就能掌握群众；而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但人的根本就是人本身。德国理论的彻底性及其实践能力的明证就是：德国理论是从坚决彻底废除宗教出发的。对宗教的批判最后归结为人是人的最高本质这样一个学说，从而也归结为这样一条绝对命令：必须推翻那些使人成为受屈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一个法国人对草拟中的养犬税发出的呼声，再恰当不过地刻画了这种关系，他说：‘可怜的狗啊！人家要把你们当人看哪！’”（摘自25岁的卡尔·马克思光辉著作：《<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1843）。

下面这段话，是27岁的卡尔·馬克思和25岁的富二代弗里德里希·恩格斯合作的《德意志意識形態》中的话。但请记住，不要用那所謂的“历史唯物主義”的套语来解读（马克思从来沒有使用过这个术語，还有所謂“辩证唯物主義”，仅用过“实践唯物主義” ），而最好是将馬恩这段惊人的发現，置於“人与自然共生”的語境中來看：

“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无疑是有生命的个人的存在。因此，第一个需要确认的事实就是这些个人的肉体组织以及由此产生的个人对其他自然的关系。当然，我们在这里既不能深入研究人们自身的生理特性，也不能深入研究人们所处的各种自然条件——地质条件、山岳水文地理条件、气候条件以及其他条件。任何历史记载都应当从这些自然基础以及它们在历史进程中由于人们的活动而发生的变更出发。”

这里，“有生命的个人”（请注意，不是那个大写的作为政治意象的“人”或“人民”，而是“一母生九子，连娘十样心”的人），作为“全部历史的第一个前提”，必定是“本自具足”，而同时“又非独存”的，即个人生命自组织是与其他个人及自然（天地人神）处于连接和动态平衡的共生关系之中。

这就是后来，胡塞尔、海德格尔、伽达默尔、马丁•布伯、查尔斯•泰勒、艾布拉姆斯、霍耐特、福柯、哈贝马斯、莱维纳斯等新派哲学家们，从不同侧面论述的“交互主体性”，亦即“间性交互主体”或“主体间性”（Intersubjectives）。

共生哲学对间性交互主体性涉及组织行为时，引入了另一个命题：个人角色多样化与组织角色专一化，各种经济组织（企业）的某一行为定位，都是赋予共生权的仨自组织人的一种行为方式，无需另外讲诸如“企业家精神”或“企业家社会责任”，因为共生权本身就是共生的权力与责任、利益与义务的合体。

间性交互主体思想在政治上的一个典型反证，就是朝鲜金家1967年提出“主体思想”（彻底混淆了公与私有的边界）后，在政治上倒退到为特权正名的“白头山”巫术思维，就把马克思的书都下架了。我堂堂大国，绝不要成为所谓的“西朝鲜”啊！

今天，无论PRC，还是ROC，各政党选民：该健身的健身，该吃药的吃药，该手术的手术，浴火重生，再造文明。

孞烎2024年1月14日于温哥华

参考文献： 1、《中国：共生崛起》（知识产权出版社，2012.5）， 2、台湾版《大中華：共生崛起》（瀚蘆出版社，2015.3）， 3、《全球共生：化解冲突重建世界秩序的中国学派》（台湾晨星出版社，2018）， 4、《共生·SYMBIOSISM——一种约定创新生活方式的精神力量·The Mind Power to Agree on An Innovative Lifestyle》（加拿大Onebook Press，2021.5）， 5、《共生经济学：21世纪世界政治经济组织行为的因应之道 Symbionomics：Adapting World Political, Economics and Organizational Behavior to the Changes in the 21st Century》（即将由Random House，Inc.出版）